本帖最后由 老掉牙的狗熊 于 2013-12-30 07:53 编辑
海达•莫理循(1908-1991),原名海达•哈默,生于德国斯图加特,卒于澳大利亚堪培拉。
海达的父亲是出版商,她在10岁的时候就开始和照相机结下不解之缘。24岁那年,刚刚在慕尼黑的巴伐利亚摄影学院完成学业不久的海达在德国摄影学刊上发现了北京阿东照相馆的一则招聘广告——这家德国人在北京开设的照相馆要聘请一名来自德国西南部,会讲英语和法语的女性摄影师。半个世纪后,海达回忆道:“这份广告似乎是为我量身定制的”,符合全部条件的她得到了这份工作。
~~海达及其《热河相册》简叙,夏雨遗稿
莫理循本来打算乘火车前往北京,但是由于日本入侵满洲使西伯利亚铁路关闭了,她别无选择只能走海路。作为一位勇敢的年轻旅行家,莫理循后来回忆道:“他们的临别礼物是一支自卫用的手枪和一把雨伞,当意大利邮船刚离开里雅斯特港,我就赶紧把它们扔到海里去了”
~~海达•莫理循的热河——摄影之旅,罗清奇
1933年她应聘北京德国人塞克尔在北京的影楼阿东照相馆(原址在北京东交民巷派出所的位置)经理,此后直到1946年,海达都在北京以摄影为生。由于曾患小儿麻痹症海达是个瘸子,但是工作之余她仍然游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也遍访到过很远的郊区(如野三坡那边的大山里)。利用假期她还去过很多别的地方,如云岗、华山、威海、泰山、南京等等。
一九三八年,在海达的合同期满之后,阿东照相馆业主塞克尔试图让海达返回德国。当海达拒绝这一提议之后,她的约满奖金被扣押,直到她被迫做出不会开设竞争影楼的承诺后,该奖金才部分返还。
一九四零年,海达遇到了她的丈夫——泰晤士报著名记者乔治•厄内斯特•莫理循的次子。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阿拉斯泰尔搬到位于东城的中国学院的语言学校,他也因此仍能在市区范围内活动。这种状态维持到一九四二年八月,直到澳大利亚和英国的使馆人员被日本人驱逐为止。
战争年代对海达来说是艰难的。柏波小姐留给她的资金已经用完,她的摄影器材储备也使用殆尽。杜柏秋一家在日本人占领印度支那之后转移到法国大使馆。在南长街这诺大的四合院里,除了一位勤杂工兼守门人,只有海达独自勉力维持着生活。尽管一贫如洗,她却还有个屋顶遮风蔽雨和免费用电。
二战结束初期,北京在国民党军队到来前为美国海军陆战队所占领,同时也成了美军的休整驻地。因为海达对当地的熟识,她被美国红十字会聘用。
他(阿拉斯泰尔)和海达在英国使馆小教堂结婚。阿拉斯泰尔回英国复员前,他们在香港度过了那年的冬天。从一九四七年到一九六七年,在婆罗洲的沙捞越(马来西亚)这一与之前迥异的环境里,以及其后定居于澳大利亚的堪培拉,海达都一直继续她的摄影创作。
除了她在澳大利亚保存的展览作品和一个涵盖她摄影生涯中得意之作的私人收藏,海达把她对中国的档案记录都捐献给了哈佛燕京图书馆。她这么做,是希望这能够为她对一个城市、以及那里她深爱的人们的映像提供一个永久的家。她时常提到北京——这个她真正引以为家的地方。
~~海达•莫理循的北京岁月:私人回想录,阿拉斯泰尔•莫理循
海达曾于1934和1935两次造访承德,之后制做了两函套片,因其有热河二字,故被人称作《热河相册》,在两个函套中存放了总共306张粘贴在卡片上的照片。
莫理循的第二次旅行是去热河,莫理循以摄影叙事的手法记录了这次旅行。事后她选择了一批照片,把它们分别贴到活页卡片上,每张照片都配有手写文字,做成一个活页相册。热河相册包含了罕见的由海达•莫理循亲笔撰写的与照片相关的文字,图文并貌的内容提供了一个洞察她创作实践的难得机会。它采用了1934和1935年两次旅行时用不同相机所拍摄的照片,在第一次旅行的时候莫理循使用她最喜欢的Rollieflex双镜头反光相机,下一年她再去则使用了更适于拍摄建筑的Linhof Satzplasmat。
~~海达•莫理循的热河——摄影之旅,罗清奇
(以下照片注释均译自海达手稿)
我与几位中国人同行。我们身陷卡车上的面粉袋和木板之间,按德国人的说法:这简直太悬了。 夏日的艳阳,黄绿的原野,挺拔的高粱,休耕的黑土,清新的空气,还有雨季里那些浓密狂暴的乌云 庙宇如此自由和高傲地坐落在那里,光彩与欢快仿佛在这片景致中呼之欲出。过去狮子沟中曾有条小河流过,而如今汉白玉石桥横跨在黄沙之上。其上是那些寺庙,碧绿的屋顶,深黄的屋顶,泛红的墙壁,苍翠的松树因为离得太远而显得阴暗,青草覆盖了整个山峰。
在下层屋檐的四角,大耳朵高鼻子的海象仿佛要挣脱束缚,沉稳地昂首直击云天。巨大而粗重的鳞片构成它们的脊背,恰好也是房顶的屋脊。 多年以前,当我仰望乌尔姆大教堂,凝视着尖塔与白云之间浩渺的天空,第一次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暢快。
我们冒雨回到中国嬷嬷温暖的小房子。她正躺在热炕上抽烟斗,没穿她的袍子。
傍晚的天空分外澄澈。西方群山之上有一线晴空,更高处一缕缕厚重的云带被染得血红。不久之后,万籁俱寂,夜幕降临了。 道路沿着[/从]避暑山庄西边直上隘口,狮子沟又一次映入眼帘。也许,我再也不能到这些庙宇中徜徉。
在《热河相册》中,普乐寺是唯一与欢快气氛不协调的内容。在记叙普乐寺的照片和文字中,海达•莫理循终于不再掩饰辉煌外表下的危机,尽情表现了它的衰败,这种宣泄充满了悲剧气氛,以至于她在“回来的路上,只有死一般的悲哀和凄凉”,与初到承德时的愉快心情形成强烈的对比。海达终于认识到在战乱频起、民不聊生的时代,美好的向往是一种奢求,善良的愿望是一种幻想。
承德之行或许是海达•莫理循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自此以后她的作品中,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我们看到了更多真实的场景。尽管如此,海达仍然尽力在表现她所追求的美好,仍然在尽力表现世间的真善美,哪怕这些美好离她如此之远。
~~海达的两部热河相册,老掉牙的狗熊
在圆顶上不仅长了草,甚至还有整棵的树。大殿里边的幔帐成了挂在天花上的破布条,还有幔帐碎片散落在庭院里丛生的杂草中。梵塔的顶部已经断掉。杂草和树木使邻近建筑的屋瓦分崩离析,房顶随时都会塌落。
我到过许多国家,也留心过对它们已成废墟的昔日文化的回忆,都没有象这里让我如此震惊。我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或许因为在其它地方的那些已经完全衰败,因此已经是完成状态。在这里却让人体验到这些建筑变得衰败的过程。 除此之外,还有那死一般的阴暗天空。
每当我不得不看到或经历消极的事物都会很郁闷。为了克服这种感受和创建某种积极的东西,我总要试图寻找其中的意义。然而在从小天坛(普乐寺)回来的路上却是一片空白,只有死一般的悲凉。我一回到家就躺下,久久不能理解为何能够容许美好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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